全军在此休整、补充,王初恩的二连也日渐恢复元气。涂水根首先为自己弄到顶藏青色的棉毡帽,取代他那顶随手抛掉的破礼帽,天知道他是花饷银买的,还是又从谁头上撸下来的?涂水根就连夜里睡觉都小脸通红,他成天嘟囔:"天下怎么会有汀州城这么好的地方呢?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汀州城就这么繁华热闹,要是打下申博sunbet官网:、上海又该怎么样?那还不整日雪白的大米饭上浇香油,放开肚皮随便吃?"王初恩听了这话,也舍不得批评涂水根。说老实话,他也正这么想呢。
不过,几日过后,弟兄们的毛病全都来了。值星排长早操的哨子吹得汀江水倒流,也集合不起一半战斗兵;晚上长官查岗,有时铺上空了一多半……还有的弟兄四块银元到手,连根针还没买呢,就已经在赌博时输得分文不剩,还欠下一笔债,天天跑来问连党代表,下回什么时候再发饷?连队滋长的那种贪图享乐的风气令王初恩暗暗担心,这汀州城再住下去,部队还能行军、打仗吗?三十二团和他们二十八团不一样,是由湘赣边界秋收起义部队编成的,是由毛委员历经千辛万苦亲自带上井冈山的,总不见得烂在富得流油的汀州城吧?那可太对不起毛委员了。王初恩把情况报告给营党代表,营党代表有没有再报告给团党代表,他就不晓得了。九班长涂水根一张小脸鸡冠似的越来越红,大白天的他都说起了梦话:"唉,革命革到现在,才革出点味道来了!回头再想想,井冈山上有什么好?糙米饭,南瓜汤,人多得连野菜都剜不到。"这,王初恩就不能不批评涂水根了。忘记了井冈山的人,王初恩恨不能早早把他忘掉。受了批评的涂水根,仍然乐不思蜀,巴不得红四军在汀州城内多住几日,最好不要走了,革命革到这,就算到头好了……怪了,红四军真的驻扎汀州城内不挪窝了。
王初恩就更揪心了。照他看,部队在汀州城休整过后缓过气来,应当杀回井冈山收复根据地才是。部队再不出城,这兵还怎么带?短短几天工夫,王初恩已经接到排长们的报告:连里有弟兄趁着派出去分散搞宣传的机会,溜进饭馆大吃大喝,有人聚众赌钱,还不晓得有没有人去抽鸦片烟呢……唉,当兵的,穷不得、富不得,三日没粮,兵即为匪,不偷不抢,除非用麻绳封住嘴。可兵要一旦富了,比如兜里乍一下揣进四块叮当作响的银洋,十有八九也要出事。堂堂的红三十一团,怎么也这么乱糟糟的?王初恩焦心了。
这天中午,二连奉命安排外出宣传,到城郊近处刷标语、发传单。红军搞宣传,这也是毛委员在井冈山上为红四军立下的规矩。记得在井冈山时,有一次王初恩带人在小井的墙上写大字,也就是写标语,恰好毛委员打那经过。他兴致勃勃地停下脚,同王初恩聊了起来。毛委员掏出他的烟丝让了一圈,自己又卷起一支烟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才说:"红军不是一个单纯打仗的东西,它的主要作用是发动群众,打仗仅仅是一种手段。"说实话,王初恩和弟兄们当时对毛委员的话并没有完全听懂。毛委员看出了他们的不解神色,进一步耐心地解释说:"我们现在的红军,与叶挺、贺龙那时候的队伍大不相同喽,叶贺的队伍是单纯打仗的,要是放在今天,这样的队伍是绝不能存在的。"见王初恩和几个士兵仍似懂非懂,毛委员进一步循循善诱道:"红军打仗的时间和分做群众工作的时间,大致乃是一与十之对比……"说到这里,毛委员先伸出一根手指头,又摊开那双巨大双手的十根手指头。走下井冈山之后,转战赣闽两省两个多月,王初恩才对当初毛委员语重心长的话有了新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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